無影無音 尋覓師恩

那年您， 剛出月子，白皙的皮膚，儼然還透著些許的虛弱。萌動著一雙靈動的大眼睛，一米七二的高個，就這么亭亭玉立地站在三尺講臺。

其時，我對英語已經攢足了多年的反感，初一的英語老師總是留我們背單詞、背句子、背課文，身為小組長的我，除了自己背書，還要留組員一起背書，直到最后一個背完我才能回家，回家的路上已是萬家燈火，腹中早已無饑腸轆轆之感，有的是一日復一日的疲憊。“不想讀英語，不喜歡英語老師”，這是來自內心最真實的聲音。

初二時，英語老師換了一個，也換了些套路，不再經常留堂，卻是對我們滿堂灌輸，一節課講下來，往往汗流浹背，夏天的課堂總能看到她用手帕擦拭額頭的汗水。我們埋著頭做著筆記，奮筆疾書。可是，老師，我們聽不懂啊：重點在哪？難點在哪?不敢不背又不想全背。那時的矛盾已經很尖銳，是放棄？還是不放棄？英語真的是一條不歸路呀！

初三時，您來了，無影無聲地，就這么站在了講臺，沒有自我介紹，沒有多余的情感渲染。對于新人，我們已見怪不怪。您，沒有翻書，也沒有拿教案，鈴起鈴終，您已把一節課的知識點講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其實，我只是抱著一種嘗試聽課的心態，沒承想，一堂課竟被您拿捏得這么輕松。下課鈴響的那一刻，我發現：我居然聽得懂英語了。

從此以后，您的每一堂課，我都認真傾聽；每一堂課，我都若有所思。總以為只有語文才會有起因、經過和結果，英語哪有什么故事的發展和高潮；總以為只有語文才有時間、空間和人間，哪有英語的喜怒和悲歡，卻原來，您可以信手把知識串成一條線，您的聲音清脆得如風鈴般在耳邊客串。是您，把英語講成了一篇篇精彩紛呈的故事，沒有排山倒海,沒有雷霆震耳,只有身臨其境,只有耳濡目染。是您，把英語繪成了一幅多姿多彩的畫卷，很美，并且我想夠著。于是，我想，以后我也當一名像您一樣的英語老師吧。

若干年后，我如愿以償了，成為一名初中英語鄉村教師，秉承您的教風：不拖堂不留堂，講清重點講難點，分清主要次要，環環能相扣，句句能相連。

那年，校際交流，我回到了那所熟悉的母校，也看到了那個熟悉的身影，我們相視而笑，親切，又像輪回。那年，您教高三，我教高一，我不敢告訴您：我是第一次教高中。我怕，給您添麻煩。

第一次備高一的課，用的是《鼎尖教案》，備的是第一單元Friendship（友誼），頁碼從1翻到頁碼68，才算是一個單元備課完成。我蒙了，心里在想：高中老師是怎么活到現在的，這么大的備課量！打電話向有教過高中的同學請教，電話時長一個多小時，問不出一個所以然來。掛完電話的那一刻，我號啕大哭，我真不知道怎么教！

開學的那幾天，我是辦公室里最忙的一個，忙著背新詞匯，忙著備新課，也忙著躲避一些問問題的學生。忙著忙著，就忙到了九月十日，對了，教師節了，那天晚自習，我抽了個空去看您，好像自己真的很忙！

晚自習的辦公室悄然無聲，對于一個陌生的訪客，好像來的不合時宜。我們悄悄地聊起了家長里短，也聊起了難忘師恩，還聊起了教學瓶頸。您只是輕輕地告訴我：用你的初中教法去教高中，記住：高一的學生是剛從初三畢業的，注意銜接就好。“老師，您是在點撥我嗎？”這句話，我脫口而出。化繁為簡，變深為淺，老師，我好像懂了，就好像直接引語和間接引語就是賓語從句的進階版，老師，我，真懂了！

那一年的高一教學生涯短暫、忙碌卻很充實，可以和您長談闊論，也可以和您學海遨游，可以和您一起算績效工資，也可以一起發發牢騷……

而今，我已早生華發，您也兩鬢添霜，您雖無影無音，但我難忘師恩，“入春才七日，離家已二年。人歸落雁后，思發在花前。”（福建省南平市浦城縣永興中學 徐正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