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善倫理風尚與成長質地

《春雪》講述了少年許三江一段特殊的生活經歷。爸爸許勝利長期酗酒，媽媽雪媛失望透頂，回到北大荒老家，留下三江一個人獨自面對生活。三江在鄰居街坊的幫助下，以孩子柔弱的雙肩扛起拯救父親的責任，監督和陪伴父親漸漸戒掉酗酒的惡習，重新找回對生活的自信心和責任心。文本塑造了三江、明秋兩個性格鮮明的少年男女形象，也刻畫了那個時代真摯的發小情意、真誠的街坊感情和淳厚樸實的倫理價值風尚。

少年視角與胡同日常 小說通過少年三江的視角，重現了20世紀80年代北京胡同的日常生活圖景?；爻侵嘣诤锇差D著自己的婚姻和情感，過起了柴米油鹽、生兒育女的日子，少年視角過濾了成人世界飲食男女和家長里短的蕪雜，更加專注于胡同日常對于少年心性的浸潤。比如胡同口人氣小店來來往往的街坊們是日常的底色；豆漿、油條和鹵煮的香味是日常的味道；夏爺爺夏奶奶為了建國叔叔娶媳婦，搬回鄉下老家，是生活內瓤子里的不易；建國叔叔和明秋媽媽對三江的支持和幫助，是孤獨寂寞中歸家的溫暖和依靠……盡管帶著生活的傷痛和不堪，老北京胡同的日常依然是靜謐安然的，文本敘事也帶著悠然的節奏和韻味，緩緩地講述那個時代的少年和少年的成長。

倒置的親子關系與建構的成長 小說設置了酗酒的父親與幫助父親戒酒的兒子，父親的責任、榜樣和權威全然被解構，這是非常獨特的倒置的親子關系。小說通過許勝利酗酒造成的一次次后果，講述了酗酒對家人和他自己的嚴重傷害。然而許勝利清醒的時候，又是一個有才華、有能力且有愛的人。書中寫了三江直面坍塌的父親形象，以一顆向上而陽光的心靈去改變父親許勝利的惡習，最終在街坊鄰居和明秋姐姐的鼓勵、幫助下，讓父親戒除了惡習，也挽救了父母的婚姻，讓自己的原生家庭度過了危機，重新變得溫暖和諧。小說文本正是在這種倒置的親子關系中，體現了少年三江對于成人世界缺陷、錯誤和陋習的觀察和體驗，面對無法自律的父輩，少年身心無疑都受到了嚴重的創傷，書中非常細膩而真實地摹寫了少年獨自面對艱難生活的恐慌、孤獨和無助。

書中同時又講述了少年三江的行動能力，他做了一個成年人都難以做到的事情：和離家的母親約定團聚的時間，努力彌補父母情感的裂痕，盡力照顧醉酒和抑郁的父親，幫助父親從失業的低谷中走出來等，表現了少年三江乖巧而獨立的性格，懂事、知禮、自尊的品性。

時代倫理風尚與成長的質地 這是一部反映20世紀80年代少年的成長小說，小說將少年視角和地域倫理風俗緊密勾連，在倒置的親子關系中凸顯那個時代青少年的陽光善良和獨立自尊。同當下時代的緊張、功利和拜金主義的社會風氣相比較，那個時代的社會風氣恰恰是寬松、樸實和充滿人情味的。正是在這樣的時代倫理風尚中，少年男女的成長才有可能是充滿著美善質地的成長。

總而言之，《春雪》講述了特定年代北京胡同少年的日常和非日常的生存狀態。胡同日常的經典場景、氣味和人倫風情滋養著少年和少年的時代。在倒置的親子關系中，少年許三江卻建構了富有質地的陽光成長，他的少年成長和上個世紀80年代樸實誠摯的社會倫理風尚一脈相承。那時候普通老百姓生活簡單、單調甚至于拮據，但人的精神情感特質卻包含了更多理解、同情和善良。在真誠淳樸的社會生活景觀中，青少年可以細細體味一飲一食的悠長滋味，在慢節奏生活中品味生命體驗的細膩豐盈，且在美善的維度上建構屬于個體和時代的情感倫理風尚。

（作者系魯迅文學院教研部主任）

《中國教育報》2022年10月19日第11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