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條開通三十年的“排憂熱線”

“叮鈴鈴，叮鈴鈴……”一大清早，在湖南省岳陽市華容縣操軍鎮硯溪村，張介春家中的電話突然響起，他急忙放下手中的書本，抓起電話。“好的，您別急，我馬上到，一定幫您將孩子的文具送到學校。”掛了電話，張介春腳步匆匆地往外走。

在硯溪村，4340103這條熱線，上至七八十歲的老人，下至七八歲的小孩，幾乎人人熟記于心。這條熱線有什么故事呢？近日，記者走進這個偏僻的村莊，見到了熱線的主人——操軍鎮留仙小學退休教師張介春。

張介春生于硯溪村，長于硯溪村，也為硯溪村奉獻了大半輩子，他扎根鄉村學校40余載，培養了數以千計的鄉村孩子。

“硯溪村的孩子大多是留守兒童，他們總會遇到各種生活和學習難題，但很多時候都求助無門。”1992年9月，張介春和愛人劉愛民思考了一周后，做了一個重要決定——開通一條“排憂熱線”，為學生排憂解難。

在當時，座機非常稀有，要排隊購買，一臺售價高達1200元，這對于當時月工資僅200余元的張介春來說，是筆“巨款”。但他和愛人還是咬咬牙，將“熱線”開起來了。座機開通后，張介春將號碼張貼在學校的宣傳窗，并寫在教室的黑板上。“同學們，以后有什么事，盡管來找張老師！”張介春站在講臺上，對學生們許下承諾。

這個承諾，一許就是30余年。當學生們遇到學習和生活難題，如思念父母了、感到學習壓力大、忘記帶學習用品等，都習慣性地找張老師。劉愛民打趣地說：“有時三更半夜電話也會響，他總是一接到電話爬起來就跑，像消防員一樣。”

30年間，張介春接了多少個需要幫助的電話，他已記不清。而讓他印象深刻的，是2008年5月的一個電話。

那天是周末，藕池河復興渡口一個王姓渡工打來電話：“張老師，您快來，你們學校有兩名學生下河捉魚，現在看不見人了，生死不明……”張介春立即打電話向離渡口較近的中咀村、太仙村求助，組織大家施救，然后撂下電話，跳上摩托車，“飆”了出去。趕到現場后，張介春鞋都沒脫，直接跳進了水里，和大家一起將卡在石頭縫里的兩個孩子救了上來。

張介春并不太通水性，下河施救時，腳還被玻璃劃傷。雖事過多年，記者仍可以清晰看到他的右腳背上有一條十幾厘米長的白色疤痕。“事后，老張在醫院躺了好幾天。”談及這件事，劉愛民仍心有余悸，紅了眼眶。

“當時，我很慶幸開通了這個號碼，那是兩條生命啊！”張介春感慨道。

除了看得見的難題，張介春還很重視孩子們那些看不見的憂愁。

張介春的家不大，但他卻將房前屋后打造成了小花園和小菜園。春風拂來，房前，茶花盛開；屋后，綠苗冒頭。這兩方園地，是張介春為孩子們做心理疏導的小基地。

“有些孩子情緒不穩，容易暴躁或低落，他們也會給我打電話。”張介春告訴記者。了解情況后，他會帶孩子回家，約上幾名同學，一起挖地種菜、修剪花草、打乒乓球、閱讀書籍等，讓孩子慢慢調節情緒。

記者發現，張介春家儼然是一個小型“圖書館”，每個房間都有書的身影。“共計有近3000本書，有的是我買的，有的是社會資助的。”每到周末，就有孩子來他家看書。有時，碰上飯點，大家還會在張老師家美餐一頓。

在學生眼中，張介春是好老師；在同事和村民眼中，張介春則是一個好榜樣。

在留仙小學，4340103這個號碼，不管是與張介春共事20余年的白若華，還是與張介春相識僅4年的王娟，都能脫口而出。“做好事很容易，但一輩子堅持做好事卻很難，張老師是我們學習的榜樣。”白若華說。

硯溪村黨總支書記吳克凡介紹，張介春是個很熱心的人，他把自己家打造成“鄉友驛站”，自貼費用組織鄉賢聚會，為村里引進基礎建設資金1000多萬元。“村民們都以張老師為榜樣，村里的‘張老師’也越來越多。”吳克凡說。

今年2月，張介春正式退休。現在村里的留守兒童越來越少，保留這個號碼，一年也需要不少費用。那么，這條熱線會“退休”嗎？張介春給記者的答案是“不會”。“現在留守兒童少了，但留守老人越來越多，我希望這條熱線能給他們提供更多幫助。”張介春說。

《中國教育報》2023年03月21日第1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