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憶是蒲扇

　　搬家時，在舊物堆里翻出一個滿是灰塵的塑料袋，打開一看，里面靜靜躺著一把舊蒲扇。竹篾發(fā)黃開裂，扇面破了個顯眼的小洞，邊緣也磨損得厲害。就是這樣一把破舊的蒲扇，卻像一把鑰匙，瞬間打開了我記憶的閥門，讓我一下就想起老家那些悠長的夏天。

　　小時候，老家還沒有空調(diào)，只有一臺搖頭晃腦的電扇，風從它那慢悠悠的扇葉間吹出，帶著幾分溫熱。每到傍晚，暑氣稍稍退去，外婆就會把竹床搬到院子里。我愜意地躺在涼席上，外婆則坐在一旁的小板凳上，輕輕搖著蒲扇。那扇子一搖一擺，發(fā)出“沙沙”的聲響，趕跑了嗡嗡亂叫的蚊子，也帶來絲絲涼意，讓我燥熱的心漸漸平靜下來。“別亂動，越動越熱。”外婆輕聲說著，還輕輕拍了拍我的腿，她的聲音輕柔，像一首溫柔的搖籃曲。

　　三年級暑假，我身上起了痱子，癢得難以入睡。半夜，我被癢醒，睜眼就看見外婆忙碌的身影。她在昏暗的燈光下，為我熬著艾草水，火光照亮了她臉上的皺紋。水熬好后，她用涼毛巾仔細地給我擦背，左手輕輕擦拭，右手還不忘給我扇著風，不讓熱氣再次侵擾我。月光透過窗戶灑在她的身上，我心疼地說：“阿婆，你也睡吧。”她笑著戳戳我的腦門兒：“小祖宗快睡，明天還得上課呢。”在外婆的悉心照料下，我慢慢進入了夢鄉(xiāng)。

　　最難忘的是一個停電的晚上。整個屋子陷入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外婆在黑暗中摸索著找出半截蠟燭，火苗微弱地跳動著，照亮了她滿是汗珠的額頭。她把我的作業(yè)本挪到蠟燭邊，自己則退到陰影里，一下又一下地搖著蒲扇。“別把眼睛看壞了。要是看著難受，就趕明兒再寫。”她一邊說著，一邊把蒲扇往我這邊偏，我能看到她后背的衣服早已被汗水濕透，可她全然不顧，一心只為我驅(qū)散悶熱。

　　去年暑假回老家，我發(fā)現(xiàn)外婆床頭放著一個充電小風扇。她得意地說：“這個比你媽買的空調(diào)扇還好使。”午睡時，我不經(jīng)意翻身，看到她靠在躺椅上打盹兒，手里竟然還攥著那把破蒲扇，扇柄上纏的膠布都發(fā)黑了。我輕聲問她，她卻說：“用慣的老物件，比啥都趁手。”

　　如今，我握著這把掉渣的蒲扇，仿佛還能聞到淡淡的艾草味，還能感受到那輕柔的涼風。商場里那些精致的折扇、功能強大的電風扇，再怎么涼快，也比不上記憶里這把呼扇呼扇的舊蒲扇。因為那搖搖晃晃的風里，藏著外婆對我無盡的疼愛，藏著她永遠偏向我這邊的手，藏著我最珍貴的童年回憶。

　　（指導(dǎo)教師 王利君）

《中國教育報》2025年06月05日 第04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