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行合一 創新行為課程

■解密名園

春分，孩子們在幼兒園內外尋找春天，創作各種造型的標本；立夏，孩子們在小農人試驗田采摘蠶豆，制作美味的蠶豆飯；秋分，孩子們把豐收的柚子、南瓜、番薯等變為“道具”，開展趣味運動會；冬至，孩子們制作圓子羹和大頭菜烤年糕，策劃美食自助餐。

四季流轉，寧波市第一幼兒園的孩子們跟著二十四節氣的韻律而動。他們的一日生活就是“從生活中而來，從生活中而展開，從生活中而結束”。

寧波一幼創立于1918年，原名星蔭幼稚園，由我國著名幼兒教育家張雪門創辦。著名的“行為課程”便是在這里萌發并得到實踐的。百余年來，寧波一幼對行為課程進行了傳承和弘揚，并不斷進行新的探索，迸發出了源源不斷的活力。

生活是課程的根基，直接面對真實生活

走進寧波一幼一樓園廳，大海、沙灘、西瓜、仙人掌……孩子們的作品以不同的藝術形式呈現。與孩子們的作品相映成趣的，是不少當地的傳統物件。如寧波立夏有“秤人”習俗，幼兒園就展示了稱重的籮筐和秤桿。傳統和現代在這里交融。

1918年，張雪門投身幼教，開始了貫穿其一生的幼兒教育實踐和研究。他創立的行為課程是我國幼兒教育現代化的重要標志之一。張雪門認為，生活即教育，行為即課程。三到六歲孩子在幼兒園生活的實踐就是行為課程。該教育思想是中國幼兒教育接受進步主義教育思想并進行本土化實踐的產物，具有重要的歷史意義。

雖然張雪門創立的行為課程體系已相當完善，但由于各種原因，很長一段時間，他的課程體系并未在中國內地的幼兒園被很好地付諸實踐。

“我們是從一套文集開始研究的。”園長沈清從1980年就開始在寧波一幼工作，1998年開始擔任園長。同一年，她發現了張雪門的課程資源，驚呼張雪門的思想竟與她當時的想法高度一致。于是，她帶領團隊開始研究張雪門教育思想，尤其是行為課程。

20余年來，寧波一幼不但傳承了張雪門的教育思想，而且不斷對行為課程進行新的探索。這里的“新”體現在新的目標、新的內容、新的實施路徑與新的評價方法上，一系列調整都旨在使課程更適應現代兒童的發展，更貼近當下兒童的生活，也更能凸顯兒童的動態發展。

探索過程中，南京師范大學虞永平教授帶領團隊來到寧波一幼，提煉了“生活、行為、經驗”三個關鍵詞，明晰了“生活是課程的根基，行為是課程的主線，經驗是課程的歸宿”。

“‘生活、行為、經驗’的理論重建，使課程得以從兒童的生活出發，體現從封閉到開放、從單向至多重、從確定走向多種可能。”沈清介紹，行為課程的新探索更重視兒童直接面對生活，讓兒童在生活中獲得經驗，將兒童生活視為最重要的課程來源。

幼兒園的走廊上展示了豐富的“課程故事”，如“我給蘑菇安家”“嗨！很高興遇見你”等。這些活動都來源于孩子們在生活中的發現。如“我給蘑菇安家”，緣起是春雨過后幼兒園的草坪上悄悄立起了幾把“小雨傘”，孩子們好奇地圍著“小雨傘”研究了起來。這次意外的發現，開啟了紫丁香班孩子們的蘑菇探秘之旅。

“我們的課程就是現實的生活過程，我們會關注孩子們的突發奇想，追隨他們的興趣點開展高質量的研究。”寧波一幼園區園長婁丹娜介紹，教師要做的就是把握契機，使孩子們在生活情境中愉快學習，進而提升多種能力。

2018年是寧波一幼建園100周年，幼兒園專門在操場上立了一尊張雪門塑像，紀念張雪門先生。孩子們和張雪門似乎有著天然的親近感，會時不時來瞻仰塑像，笑著說：“看，張爺爺正看著我們游戲、活動呢，張爺爺時刻都和我們在一起。”

行為是課程的主線，調動全身心感官參與

芒種時節，孩子們在小農人試驗田灌水、松泥、插秧，學習種植水稻。試驗田貫穿孩子們的整個生活，很多節氣和傳統節日吃的食物，原材料都由他們親自種植，如立夏的蠶豆、冬至的大頭菜等。

“行為”是張雪門課程思想的核心，也是現代早期兒童學習理論關注的重點。行為的本質就是在思維參與下多感官地與環境相互作用，這是幼兒成長的基本途徑，也是寧波一幼課程展開的基本線索。

在寧波一幼，孩子們在不同場所充分開展“工作”。除了每個班級都有兒童工作室，幼兒園還有1000平方米的全園工作室，設立12間專用工作室。每個工作室都以寧波地方特色命名，如小小天一閣、紅幫小巧手、三江小畫廊……記者采訪當天，孩子們正在小小天一閣自主閱讀，在紅幫小巧手工作室編織五色繩，在三江小畫廊創作立體畫。

工作室面向全園孩子開放，采取混齡游戲模式。各工作室密切互動、相互流通。如在畫廊畫完的畫可以拿到美工區進行裝飾；在“美味下飯”烹制的美食可以請別的孩子分享。值得一提的是，工作室的勞作都須有“結果”，兒童工作室里最終產生的作品，或出現在工作室的角角落落裝點環境，或流通在其他工作室中。 

在寧波一幼，讓兒童真正成為生活的小主人已成為共識。行為課程的新探索注重兒童在真實情境中的經歷與體驗，“行為”內涵轉為更關注兒童行為的創造性、探索性、合作性，讓兒童在有準備的環境中產生新的學習“產品”。

每天早上8點前，有四五個幼兒會提前到幼兒園的廚房洗涮區，他們要參與午餐的加工，如剝豆子、摘菜葉……“我是小當家”是幼兒園的傳統活動，小班為自己服務，中班為班級服務，大班為園所服務。如工作室活動結束后，孩子們要自己打掃、清理、將物品歸位。

張雪門曾說過，要引導幼兒做有意義的旅行。本地的名勝古跡、博物館、市場，都能幫助幼兒拓寬視野。

“千年鼓樓、百年一幼”。枕著久經滄桑的城樓遺跡，望著人聲鼎沸的鼓樓商街，傍著綠樹成蔭的中山公園，憑借優越的地理位置，寧波一幼把周邊環境轉化成了課程資源。幼兒園組建了蝸牛考察隊，分為幼兒園組、年級組、班級、家庭四級調查網絡，大家在城樓遺址觸摸歷史，在中山廣場尋找植物……

“凡是能行動的，都讓他們經歷。”婁丹娜介紹，教師會支持幼兒的每一次自我挑戰，如鼓勵他們在鼓樓商業街用幾元零花錢買到最受歡迎的商品；針對買菜去超市好還是菜場好的爭議，教師鼓勵孩子們通過行動解答疑問。

“幼兒園創新了‘時空三開放’，其一是時間開放，教師擁有課程教學的自由度，其二是空間開放，會議室、活動室等都向幼兒開放，其三是資源開放，將社會資源吸納為幼兒園教育資源。”沈清介紹，“時空三開放”拓展了幼兒的生長空間，促進了幼兒情感和個性發展。

經驗是課程的歸宿，發展適應未來的能力

行為課程的組織方法是設計教學法，張雪門把這種教學法結合當時的國情形成了本土化的“設計教學法”。他認為，幼稚生對于自然界和人事界沒有分明的界限，他看宇宙間一切的一切，都是整體的。行為課程中設計教學法包括六大要素，即動機、目的、活動人數和時間分配、活動過程、工具材料、執行參考，課程組織方式更加靈活，貼著幼兒的經驗展開。

每學期開學前，一幼全體教師都要參與全園層面的課程審議，教師要根據時間變化預設下學期的課程主題。以“春天來了”為例，小班確定的主題為“植物”，各班需要進一步聚焦，確定班本化主題。

小班香蕉班的教師帶領幼兒聽、看、聞，逐步聚焦“小草”為班本化主題，從顏色、形狀、觸覺等多角度進行研究。有的孩子提出要留住春天的“小草”，教師就和孩子們一起把艾草曬干，以線繃的形式制作小草裝飾物。“孩子們有想法和愿望，就要支持他們，教師要觀察、記錄孩子們的行為，當好支持者和引導者。”小班班主任李秀華說，主題活動結束后，教師會對比活動前后孩子們的經驗發展水平，反思并改進教學設計。

“新時期的行為課程更注重發展兒童適應未來生活、賦能個體素養的經驗，如人際交往、深度探究、身心調適等。”沈清介紹，重新認識、發現兒童，重新評估其經驗基礎，知道兒童需要哪些新經驗，需要重構哪些新經驗，并以此為依據落實到課程中。

如在數學學習中，幼兒園引導幼兒運用數學解決實際生活問題，獲得豐富的感性經驗，發展形象思維，初步嘗試歸類、排序、推理，逐步發展邏輯思維能力。具體在幾何、計數、測量等方面建立五階經驗評量表，由表及里、由淺入深，引導幼兒逐步建構自己的數學經驗。

近年來，寧波一幼積極探索多種評價方式。每個幼兒都有一本兒童工作室評價表。幼兒參與活動后，工作室的教師會給予他們評價，同時幼兒也會給工作室的教師評價。每個工作室都有一個透明的箱子，幼兒可以給自己喜歡的工作室投上一粒紐扣。幼兒園正在嘗試打通多元評價通道，融入家長評價、社會評價，不斷完善評價體系。

張雪門有一套畢業標準，幼兒在學力、智力、體力上達到一定標準才能畢業。近年來，寧波一幼對該標準進行了量化和細化，探索新時期幼兒的畢業標準，建立兒童發展指標評價體系。

“行為課程的新探索突破了集體教學方式，開始關注個人、小組化活動，尤其在區域活動、混齡兒童工作室、蛤蟆劇團、蝸牛考察隊等特色活動中給幼兒自主發揮的空間。”沈清介紹，如果有的幼兒提前達到了一定要求，幼兒園將給予他更多往上發展的支持。

作為一所百年名園，寧波一幼還承擔起了引領區域共同發展的責任，首創性構建了“三園三制”課程區域推廣模式，將行為課程推廣到海曙區各幼兒園。全區100多所幼兒園的教師通過研學張雪門教育思想，重塑了兒童觀和課程觀，同時將煥發勃勃生機的行為課程注入各自的園本課程，對全區課程發展起到了積極的推進作用。

近年來，來寧波一幼學習張雪門教育思想的參觀者絡繹不絕，幼兒園都會無私分享經驗。“獨樂樂，不如眾樂樂。”沈清認為，要堅持“大教育觀”，讓張雪門教育思想在新時代蔭澤更多幼兒園，“思行合一”，提升幼兒適應未來生活的能力。

《中國教育報》2022年11月13日第1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