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世界的分歧 連通教育的未來

中外合作辦學是一種獨特的辦學形式，這種合作模式在近幾十年的中國高等教育發展中不斷擴展，原因主要有兩個方面。一是教育天然具有國際交流合作的屬性；二是改革開放助推了中外合作辦學的蓬勃發展。隨著加入WTO，中國加快融入世界，中外合作辦學在其中扮演了重要角色——加快中外教育最優實踐和最優理論的學習、融合與分享，促進中國教育的改革和發展。可以說，改革開放40多年來，中外合作辦學不僅加快了教育領域的國際交流合作，也推動了包括學術、文化、人才等方面的中外交流，促進了中國的國際化進程。

當前，地緣沖突加劇、逆全球化抬頭等多重因素致使中國對外合作交流面臨諸多挑戰。但實際上，全球化的大趨勢不會改變，當前的困境也一定是暫時的。而在困境中，中外合作辦學更要發揮有別于過往的獨特作用。

其一，面對當前的國際形勢，中外合作辦學可以利用其非營利性、“中立”的學術平臺功能，發揮“粘合劑”作用，持續面向不同國家開展合作與交流。

一直以來，中外合作辦學在人文交流中發揮著重要作用。新冠疫情防控常態化以后，西交利物浦大學（簡稱“西浦”）每年都會面向全球進行大規模招生、招聘。我們期望這些全球教育工作者和國際學生能通過親身實地體驗，把他們看到的真實中國傳播到世界。同時借助這種民間交流，進一步保持黏性。

文化是一個關鍵領域，是不同國家和民族情感溝通的橋梁紐帶，不同文化之間應當相互尊重，因此我們也在不斷加大基于文化的民間交流合作力度。從2021年起，西浦每年都會舉辦MEGA國際創意媒體盛典（MEGA，即Media媒體、Exhibition展覽、Graphics影像、Arts藝術的集成概念）。今年，MEGA收到了來自中國、英國、俄羅斯、美國等20個國家的829份參賽作品。通過這一平臺，借助文化和藝術的交流，來自不同國家的人不僅享受到多元文化藝術之美，而且認識了解了中國，不知不覺中構建和融入了一個推動世界相互理解的平臺。

同樣，西浦的學習超市（Learning Mall）搭建了一個線上線下融合的創新型全球教育平臺，為世界多維度了解中國拓展了渠道。Learning Mall并非只面向西浦學生，而是致力于構建一個全球的學習社區，整合集納全球教育資源。在吸引全球學習者的同時，也向世界傳播中國的教育方案。2023年底，Learning Mall獲得了由聯合國教科文組織高等教育創新中心（UNESCO-ICHEI）頒發的“高等教育數字化先鋒案例獎”。

借助現代技術，依托合作辦學所具有的獨特、開放、創新空間，通過民間交流的方式，中外合作辦學可以有效地拉近中國與世界的距離，尤其在當下這一特殊時期，更加顯得彌足珍貴。中外合作辦學特別是中外合作大學，在這個特殊的時期，可以并能夠克服一些障礙，作為一個平臺、一種工具，智慧地用一些“線”將正在撕裂的世界重新連接，進而使之“愈合”。

其二，國際形勢及人工智能等先進技術迅猛發展給世界帶來巨大沖擊和挑戰的同時，也提供了重塑全球教育系統的獨特契機，這恰是中國“成為具有強大影響力的世界重要教育中心”的絕佳機遇，中外合作辦學要利用其獨特優勢，敢于突破、大膽創新，助力形成之于未來教育的“中國方案”。

習近平總書記在中共中央政治局第五次集體學習時強調，完善教育對外開放戰略策略，統籌做好“引進來”和“走出去”兩篇大文章，有效利用世界一流教育資源和創新要素，使我國成為具有強大影響力的世界重要教育中心。如果以學生總量和大學數量來講，中國已經可以稱為世界教育中心之一，但還未形成強大的影響力。要真正成為具有強大影響力的世界重要教育中心，需要抓住全球教育重塑的機遇，形成中國之于未來教育的方案。

中外合作大學可以利用“先行先試”的獨特優勢，探索面向未來的教育，這也是西浦自成立以來一直努力的方向。西浦致力于成為一所面向未來的大學，而不是一所國外大學在中國的復制。事實上，過去的教育是為了防止人的無知，而現在的人很難“無知”。當下，技術正在改變世界，也在變革教育。教育必須明晰什么樣的人能夠適應未來的世界，并對人才培養方案進行反思和重新制定，創建適合未來趨勢和需求的教育。為此，西浦先后形成了1.0、2.0和3.0三種教育模式，這是西浦對于未來教育的持續探索，我們期望發展形成面向未來教育的西浦方案，對中國乃至世界的教育改革產生影響。

同時我相信，中國完全有可能基于自身的文化理念提出面向未來的方案。西方主流文化中，分析哲學的嚴謹性，以及對科學、宗教及法律的尊重，共同構建了一種求真務實的理性基礎。而中國文化蘊含“天人合一”“和而不同”“萬物并育而不相害”的價值理念，不僅體現了對自然與人類社會和諧共生的深刻理解，也塑造了中國人獨有的整體性思維方式。這樣的思維方式更有利于在當下這個充滿不確定性、復雜性和模糊性的時代中找到解決方案。中國在過去幾十年的改革開放中，對西方先進的科學知識與方法論進行了充分了解和學習，如果能將二者加以融合，極有可能形成面向未來的中國方案，進而引領未來的發展。

地緣政治的沖突讓國內外眾多大學都遭受了沖擊。然而，越是處于“逆流”，越需要有一群人勇于堅守，中外合作辦學應充當起這樣一個角色。西浦始終堅持面向未來，大膽嘗試。但我們也面臨著如何把控趨勢的挑戰。無人知曉未來究竟如何，但若善于以東西融合的智慧，把握整體走勢，就會避免重大偏差。例如，我們要大膽根據整體態勢對可能的發展趨勢作出判斷，并圍繞之創建和分析未來有空間和可持續發展的商業模式，實施戰略和博弈策略，以及可以智慧地突破各種障礙的行動方案，并積極有效行動。基于這樣詳細的理論分析以及在理論落地后的不斷迭代檢驗，我們就能夠行進在正確的方向和道路上。（作者 席酉民系西交利物浦大學執行校長、英國利物浦大學副校長）

來源：《神州學人》（2024年第8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