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機制創新賦能拔尖創新人才成長

◎摘  要  拔尖創新人才成長是一個跨學段、長周期的復雜過程。高校通過構建“志向+興趣”為導向的拔尖創新人才識別遴選及動態評價新機制，以激發學習者的內驅力；構建“高本銜接、本研貫通”為路徑的拔尖創新人才長周期培養新機制，為學習者提供有效的課程及有益的學習環境；構建“專業（領域）知識+科研（產業）場景”為核心的拔尖創新人才協同培養新機制，為學習者提供鍛煉提升機遇，從而為加快建設教育強國、科技強國、人才強國輸出一大批拔尖創新人才。

◎關鍵詞  拔尖創新人才；機制創新；評價機制；長周期培養；協同培養

拔尖創新人才是創新知識增量的貢獻者、社會新思想的啟蒙者、行業新技術的發明者以及新興領域的開拓者，能夠引領社會發展、推進社會進步、實現人類認知進階。拔尖創新人才成長是一個跨學段、長周期的復雜過程，學習者既需要具備良好的內驅力，也需要良好的外部學習環境，更需要關鍵機遇或特定場景的磨煉。中共中央、國務院印發的《教育強國建設規劃綱要（2024—2035年）》提出，“完善拔尖創新人才發現和培養機制”[1]。高校作為科技第一生產力、人才第一資源、創新第一動力的重要結合點，承擔著為黨育人、為國育才的重大使命，需要通過構建拔尖創新人才識別遴選及動態評價新機制，激發學習者的內驅力，構建拔尖創新人才長周期培養新機制，為學習者提供有效的課程及有益的學習環境，構建拔尖創新人才協同培養新機制，為學習者提供鍛煉提升機遇，從而為加快建設教育強國、科技強國、人才強國造就一大批拔尖創新人才。

以“志向+興趣”為導向，構建識別遴選及動態評價新機制

習近平總書記強調，“教育引導青少年學生堅定馬克思主義信仰、中國特色社會主義信念、中華民族偉大復興信心，立報國強國大志向、做挺膺擔當奮斗者”[2]。無論是以李四光、錢學森、鄧稼先等為代表的老一輩科學家，還是以陳景潤、黃大年、南仁東等為代表的新中國成立后成長起來的杰出科學家，他們的成長經歷證明：當一個人心懷報國之志向，同時又對某一領域或事物產生濃厚的興趣時，就會最大限度地激發其自身內在動力和創新潛能。另有研究表明，個人的天賦需要在內部催化劑、環境催化劑和機遇的共同作用下，經由學習、訓練和實踐等過程，最終轉化為才能[3]。因此，高校一方面需要構建拔尖創新人才的早期識別機制實現科學選才，另一方面需要構建動態跟蹤評價機制，促進學習者加強自身的目標管理，激發學習內驅力。

一是構建科學識別機制。構建科學識別機制是拔尖創新人才培養的首要環節，需要突破傳統選拔模式的路徑依賴，打破將智力因素等同于發展潛力的思維定式。高校在制定拔尖創新人才識別遴選標準時，應兼顧智力因素和非智力因素，注重考查學生的批判性思維、創新能力和綜合素質，避免僅以單一的智商或者認知能力水平作為評價指標，同時采用靈活多樣的測試方式考查學生，比如，可通過引入認知能力測試，考查學生是否具備邏輯推理能力、問題解決能力以及自我監控能力；通過心理特質評估，考查學生是否具有抗壓韌性、跨文化適應力、團隊協作意識及學術好奇心；通過“科研情境模擬+學術辯論+項目設計”的復合式研究型面試，考查學生是否具備創新潛質等。國家層面應鼓勵高校開展綜合評價高考招生改革探索，即對照新工科拔尖創新人才培養應具備的知識、能力和素養要求，構建包括家國情懷、全球視野、學習能力、創新思維、研究潛質、實踐能力六個維度的招生遴選指標體系，通過面試著重考查學生的未來志向、對科學研究的興趣、發現問題和解決問題能力、歸納演繹等思辨能力以及科研素養等，從而遴選出一批學術志趣明確、創新能力強、綜合素質高的考生投身新工科專業學習。

二是構建動態評價機制。拔尖創新人才成長具有顯著的復雜性和非線性特征，需進行長周期跟蹤與動態評測。高校可在學生成長的各個關鍵時點，從思想品德、學術志趣、課程學習成績和科研學術能力等維度實施發展性綜合評價。以本研貫通培養為例，可在本科階段設置三個關鍵評價時點：前兩次評價分別安排在第三學期初和第五學期初，注重考查學生跨學科的思維能力和創新能力，尤其是應對復雜多變的實際問題和未來挑戰的潛力；對評價結果靠后的學生設立答辯環節，未通過者退出原有培養序列。第三次評價安排在第七學期初啟動推免工作之時，全面考核學生思想品德、本科階段學業綜合成績，并重點評估其科研成果和競賽獲獎情況。通過動態評價，高校才能遴選出真正具有科研潛質的學生進入研究生階段學習，為高層次拔尖創新人才培養提供優質生源。

三是探索博士生資格考試。博士生資格考試不僅是博士培養質量的重要把關環節，更是提升拔尖創新人才學術能力的關鍵抓手。作為一項系統性學術訓練，博士生準備、參與資格考試的過程，也是其知識遷移及提高認知技能的過程，因此博士生資格考試應將分流淘汰和育人功能有機結合，實現以考促學、以考促研的有機統一。資格考試以提高學生在交叉學科的全面知識體系學習能力為目標，重點考查其在交叉學科領域的知識遷移與認知技能，從而篩選出真正具備科研潛質的拔尖創新人才。同時，高校應出臺配套制度，如實施“提醒—預警”前置機制，對學業困難學生進行早期干預；對在一學年度通過全部考試的博士生給予相應獎學金等措施，引導其潛心學術。這些創新舉措將助力學生從平凡到優秀、從優秀到出類拔萃。

以“高本銜接、本研貫通”為路徑，構建拔尖創新人才長周期培養新機制

拔尖創新人才的教育與成長是一個系統性、連續性的工程。不同學段的學生具有不同的知識結構和認知水平，因此，拔尖創新人才培養在不同學段有著各自的培養特征和重點任務，這是不言而喻的。然而，傳統分段培養的慣性體制，使得拔尖創新人才成長在不同學段之間缺乏有效銜接，或者只囿于形式上的“弱銜接”。為打破這一困境，高校可遵循“高中階段激發學習興趣、本科階段夯實綜合基礎和強化科研訓練、研究生階段提升科技創新能力”的培養規律，加強全學段一體化設計與規劃，探索“高本銜接、本研貫通”的拔尖創新人才長周期培養新機制，致力于構建一個連續、協同、開放的教育生態系統。

一是強化“高中—大學”有效銜接。強化“高中—大學”有效銜接是拔尖創新人才培養的關鍵樞紐，其本質在于構建知識傳遞、能力培養與志趣發展的連續性教育生態。建立“高中—大學”強連接關系的重點在于幫助新生形成專業認同、激發學術志趣，進而為進入大學做好學術準備（academic preparation）[4]。在知識銜接方面，高校教師應與高中教師聯動，縱向構建學科知識圖譜，將高中課程與大學專業核心課進行知識點匹配度分析，比如將高中物理電磁學與大學電氣工程專業課建立起一系列的關聯節點。在培養環節方面，高校應通過開設大學先導課程、組織中學生研學、舉辦學術科普講座、指導科創競賽等舉措，將培養環節前置，實現中學教育與大學教育的有效銜接。在學術志趣培育方面，高校應與高中共同開發學生學術成長檔案系統，持續記錄學生從高中到大學的各類學術行為數據，包括科研參與時長、學術會議出席次數、創新成果等關鍵指標。針對新生可能出現的適應性問題，高校可在每年暑期開設“工程數學”銜接課程、“名師面對面”系列講座等相應的先導課程，真正實現“未入校，先入學”。這些寬口徑、多維度的銜接舉措，不僅能夠喚醒學生的學科創新潛能及學術志趣，還能強化其語言表達、數理邏輯等核心能力，幫助其快速適應并邁入拔尖創新人才成長的關鍵階段。

二是推行項目制進階式學習。項目制學習是一種基于建構主義理論的情境式學習方式，它從真實的驅動性問題出發，通過學生主動參與協作性、綜合性的實踐活動，創造解決問題的方案或產品，從而培養學生的創新實踐能力。高校應依據認知發展的連續性和迭代性，構建從大學一年級的工程體驗項目到高年級的工程頂峰項目的進階式項目體系。在項目實施過程中，學生以小組為單位體驗真實工程的完整過程，作為主體推動項目進度，以前一階段的學習經驗和成果為基礎，遞進式開展后續工作，最終完成復雜工程產品。在這一過程中，學生在教師的引導和支持下，既逐步形成反思、創造及元認知等高階思維，又提升了解決復雜工程問題的能力，更培養了勇于探索敢于創新的精神。

三是實施本研貫通培養。本研貫通培養的核心在于增強學段間和學科間的關聯性，減少重復培養環節，進一步強化學生在縱向學習過程中的知識整合與專業研究能力。高校可通過構建本研一體化的培養計劃、實踐計劃和科研計劃，為學生提供連貫性的成長路徑。首先，設置“本研共享課程”，允許學生在大三或大四提前修讀部分研究生課程，提前構建前沿知識體系。其次，將科研實踐能力訓練關口前移。支持本科生主持以真實問題為導向的科研項目，并進入學校各類重點實驗室、科研創新平臺，盡早接觸科研思維和學術規范。最后，將學術科研成果往后延伸。學生從大二起可加入教授課題組，大四結合推免確定導師，將本科畢業設計（論文）的研究成果延伸至研究生階段，實現學術興趣、研究能力與成果的持續深化。

以“專業（領域）知識+科研（產業）場景”為核心，構建拔尖創新人才協同培養新機制

習近平總書記強調，“要堅持以科技創新需求為牽引，優化高等學校學科設置，創新人才培養模式，切實提高人才自主培養水平和質量”[5]。戰略急需和新興領域在技術上具有前沿性和關鍵性，有望從根本上顛覆現有的生產和消費模式，展現出巨大的增長潛力；同時，這些領域也極具復雜性和不確定性，要求拔尖創新人才能夠在實際情境中解決真實的復雜問題。然而，高校在傳播和應用專業（領域）知識時，往往將其從最初的生產情境中“脫域”（Disembedding），導致培養出的人才難以滿足產業需求。因此，高校需構建以“專業（領域）知識+科研（產業）場景”為核心的多主體協同培養新機制，使專業（領域）知識的傳播、應用乃至生產“重新嵌入”科研（產業）應用場景，助力拔尖創新人才在“實戰”中成長。

一是促進在科研（產業）場景中學習專業（領域）知識。高校可依托部省級及以上科研基地、校企聯合實驗室等高水平科技創新平臺，將優質科研資源和前沿創新成果融入創新人才培養環節，實現“平臺支撐育人、課題驅動學習”的良性互動。通過在全球范圍內布局創新平臺，如與世界一流大學建設聯合實驗室并互設“離岸創新中心”，構建具有全球影響力的集成攻關聯合創新平臺。依托這些平臺，學生不僅可以深度參與國際化、高水平的聯合科研項目，而且能夠及時掌握本領域的科研最新動態以及前沿知識。同時，高校應推動科研反哺教學，將最新研究成果轉化為課程內容，構建“科研—教學—實踐”三位一體的培養體系，使學生在真實場景中實現專業知識的內化與升華，為拔尖創新人才成長提供強有力的支撐。

二是推動在科研（產業）場景中運用專業（領域）知識。對于拔尖創新人才培養而言，“如果科研也成為一種學習模式，它就能成為密切融合教學和學習的整合工具”[6]，高校應通過實施“早進項目、早進團隊、早進實驗室”的“三早”機制，鼓勵學生參與“揭榜掛帥”等科研攻關任務，提升解決實際復雜問題的能力。同時，建立“產業—科研—教育”協同機制，將企業需求、科研項目與人才培養緊密結合，形成“以用促學、學用相長”的良性循環。比如，針對企業提出的技術痛點問題，高校可組建以博士、碩士研究生為主體的研發團隊進行技術攻關，引導學生主動運用專業（領域）知識，提出技術路線先進、企業高度認可的解決方案。

三是推進在科研（產業）場景中生產專業（領域）知識。隨著知識生產模式從傳統學科導向（Mode 1）向跨學科（Mode 2）和超學科（Mode 3）轉變，產業已成為知識生產的重要主體。高校應主動將拔尖創新人才培養嵌入產業場景，讓學生貼近產業發展前沿，并在解決產業實際問題中生產專業（領域）知識。以華南理工大學與深圳華大基因研究院共建的基因組科學創新班為例，學生聚焦精準醫學產業的前沿科學問題和重大工程技術問題，開展興趣驅動與問題導向的研究，取得了顯著成果：累計有161人次學生以第一作者、并列第一作者或署名作者身份在Nature、Science、Cell等國際學術期刊發表高水平論文136篇。這一模式不僅培養了學生的創新能力，還推動了學科與產業的深度融合，為拔尖創新人才提供了知識生產與實踐創新的雙重平臺。

參考文獻：

[1]中共中央 國務院印發《教育強國建設規劃綱要（2024—2035年）》[EB/OL].http://www.moe.gov.cn/jyb_xxgk/moe_1777/moe_17

78/202501/t20250119_1176193.html，2025-01-09.

[2]習近平在全國教育大會上強調 緊緊圍繞立德樹人根本任務 朝著建成教育強國戰略目標扎實邁進[N].人民日報，2024-09-11（1）.

[3]Gagné F. From Genes to Talent: The DMGT/CMTD

Perspective[J]. Revista De Educacion， 2015（12）.

[4]R Y. Development of First-Year Education[M]. Measuring Quality of Undergraduate Education in Japan: Comparative Perspective in a Knowledge Based Society. Singapore: Springe，2014.

[5]在全國科技大會、國家科學技術獎勵大會、兩院院士大會上的講話[N].人民日報，2024-06-25（1）.

[6]伯頓·克拉克.探究的場所：現代大學的科研和研究生教育[M].王承緒，譯.杭州：浙江教育出版社，2001.

[本文為國家社會科學基金重大招標項目“加快建設面向世界的粵港澳大灣區高水平人才高地研究”（課題編號：23ZDA063），廣東省哲學社會科學規劃專項項目“發展新質生產力科技人才支撐體系建設研究”（課題編號：GD24SXZWT02-05）的階段性成果]

【作者：章熙春，華南理工大學黨委書記】

（原載2025年第5期《中國高等教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