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智化背景下課堂教學的“變”與“不變”

課堂教學作為人才培養的核心環節與教育研究的關鍵領域，始終處于教育改革發展的前沿。近年來，數字技術與人工智能發展迅猛，給課堂教學帶來深刻影響，其范圍之廣、程度之深前所未有。一方面，數字技術與人工智能為社會經濟發展注入強勁動能，這讓教師充滿積極期待，對塑造全新課堂充滿信心；另一方面，技術迭代帶來的認知重構引發一線教師的深層思考，一些教師對數智化背景下學校、教師、課堂的走向充滿憂慮。面對數字技術和人工智能對教育的沖擊，教師應持何種態度，重點研究并解決哪些問題，特別是如何正確把握數智化背景下課堂教學的“變”與“不變”，已經成為擺在我們面前的重要課題。

一、堅守根本，以不變應萬變

在數智化背景下，課堂教學的本質、規律、常識是不變的，這些“不變”是教育得以立足的根本，也是在技術變革中堅守教育初心的關鍵。

（一）教學的本質與價值追求不變

教學從根本上是為了培育全面發展、具備正確價值觀和社會責任感的人，始終以立德樹人為根本任務。在歷史長河中，無論教育形式如何變遷，這一核心價值從未改變。2025年3月6日，習近平總書記在全國兩會上強調“教育，不能把最基本的丟掉”，“一方面，有了智聯網、人工智能，教育的工具和方法會發生變化，這些正需要與時俱進地進行改革；另一方面，對于學生的啟智、心靈的培養和基本的認知能力、解決問題能力的培養，是不能放松的。基本功還得有”。培養學生的品德與價值觀念，以優秀傳統文化啟智潤心，幫助學生形成文化自信，這是教育的使命，無法被技術替代。培養學生對知識的渴望和探索精神是教育的目標，培養學生的創新性、批判性思維是教育的責任，學生的獨立思考與解決問題的能力不能被機器包辦。比如，在科學研究領域，科學家面對復雜的科研難題，依靠的是自身深厚的知識儲備、敏銳的洞察力以及不斷探索的精神。無論技術如何發展，課堂教學的根本目的始終是服務學生的成長。在數智化背景下，我們更應關注如何利用技術手段更好地滿足學生的個性化需求，激發學生的學習興趣和潛能。

（二）教學關系的主體構成不變

教與學的關系是教學最核心、最基本的關系。教師是教的主體，學生是學的主體，這一構成在任何技術條件下都不會改變。教師主導與學生主體相結合的教學模式仍需堅持。盡管數字技術和人工智能為教學提供了新的工具和手段，但教師的角色不可替代。教師不僅是知識的傳授者，更是學生學習的引導者、組織者和促進者。在數智化背景下，教師應善于利用技術手段創造有利于學生主動學習和探索的環境，圍繞激發學生的積極性和主動性開展教學。通過因材施教、言傳身教培育學生的品德、價值觀念和社會交往能力，給予學生情感關懷。課堂上，教師通過觀察學生的課堂表現、與學生互動交流，了解學生的學習狀態和心理需求，從而調整教學策略。雖然智能教學軟件能提供豐富的學習資料和自動批改作業等功能，但它無法像教師一樣，根據學生的表情、語氣等細微變化給予個性化的指導和關懷。即使在線教學環境下，教師依然需要通過直播互動、及時反饋等方式與學生保持緊密聯系。

（三）教學的基本規律不變

規律反映事物的本質，人類教育教學歷經數千年充分證明了，無論處于何種時代，諸如教學相長、因材施教、學思結合、循序漸進等基本規律始終存在。《學記》就提出“學然后知不足，教然后知困。知不足，然后能自反也；知困，然后能自強也”，深刻闡述了教學相長的道理。教師在教學過程中，通過與學生的互動交流發現不足，促使自己不斷學習和進步。教育是充滿溫度與愛的事業，無論技術如何發展，教師給予學生的價值引領、情感支持和激勵始終是教育的本質特征。在學生遭遇挫折時，教師的鼓勵和引導能給予學生重新振作的力量，這種情感關懷是冰冷的機器無法給予的。在數智化背景下，教師應運用數字技術和人工智能調整優化教學策略，更好地認識和把握教學規律，而非因技術介入摒棄這些規律。

（四）學生社會化的基本途徑不變

人的成長過程即人的社會化過程，其基本途徑是在集體中成長，這也是學校、課堂、班級、學生社團等教育組織形式存在的價值。在學校的社團活動中，學生通過參與團隊項目，學會溝通協作、解決沖突，培養團隊精神和社會責任感。在數智化背景下，教師應利用數字技術拓展育人空間，打破時空限制，同時堅守課堂教學的根本，重視師生、生生之間的面對面情感交流、即時互動和肢體語言傳遞，培養學生的社會交往能力和團隊協作能力，讓學生在集體學習氛圍中逐漸實現社會化。即使在虛擬學習社區中，學生也可以通過在線討論、小組合作等方式，模擬現實中的社交場景，實現一定程度的社會化。

二、把握未來，積極識變、應變、求變

面對未來迅速發展迭代的人工智能等新技術，教師角色雖不可替代，但教師不能抗拒數字技術。教師要以積極開放的姿態迎接新技術帶來的挑戰，主動將數字技術融入學校教育教學過程。

（一）教學模式轉變

在數字技術賦能下，課堂教學應強調個性和互動，依據學生特點和學習進度提供定制化的學習內容和途徑，從而更好地滿足學生需求。比如，利用在線學習平臺大數據分析學生的學習行為和偏好，為學生推送個性化學習資源。根據學生的答題情況和學習經歷，為每個學生制訂專屬的學習計劃，提高學習效率。比如，一些學校采用智慧課堂系統，教師可以通過平板與學生實時互動，開展小組討論、搶答等活動，激發學生的學習興趣。

（二）教師角色多元

教師作為教的主體是不變的，但在數字技術和人工智能影響下，教師角色正在從單純的知識傳授者向引導者、組織者、個性化學習顧問、資源中介等方向發展。教師要借助新技術更好地發揮對學生成長的引導作用，給予學生更多的自主探索空間。比如，教師可以提前將學習資源發布給學生，讓學生自主學習，課堂上引導學生進行討論、答疑和項目實踐。在教師組織和引導學習的過程中，幫助學生更好地理解和應用知識。

（三）教材和教學資源更新

數字技術和人工智能使教材形態和教學資源形式發生巨大變化。在數字技術支持下，教材和教學資源打破時空限制變得豐富多樣，為知識獲取提供便捷通道。數字技術通過多媒體將抽象教學內容可視化，如制作動畫、圖表等，增強學生的理解記憶，還通過數字化思維導圖等工具幫助學生構建知識體系，增強教學內容的邏輯性和連貫性，極大地改變和豐富傳統教學資源形態。以物理學科為例，數字化教材通過3D動畫展示物理實驗過程和原理，讓學生更直觀地理解抽象的物理概念。還有一些智能教學軟件，整合海量的教學案例、練習題和拓展資料，為教師備課和學生學習提供了豐富的素材。

（四）教學效率顯著提升

通過智能分析、精準推送等手段，學習與教學效率將大幅度提高。新技術可協助教師完成資料收集、作業批改等重復性、簡單性工作，讓教師有更多的精力和時間專注于教學創新和對學生的個性化指導，推動教育發生深刻變革。比如，一些學校使用的智能作業批改系統，快速批改客觀題，并對學生的答題情況進行分析，為教師提供詳細的教學反饋。教師可以根據反饋有針對性地調整教學策略，對學習困難學生進行個別輔導。

（五）教學評價改進優化

在技術賦能教學的背景下，教學評價借助大數據和智能技術變得更加全面、實時、動態和個性化，不再單純依賴考試成績評價學生學習效果，而是綜合考量學生的學習過程和表現，實現對學生學習狀況的個性化診斷、評價與指導。一些在線學習平臺通過記錄學生的學習時長、參與討論的次數、作業完成的情況等數據，對學生的學習過程進行全面評價。教師可根據這些數據及時發現學生在學習或活動過程中存在的問題，并提出針對性的改進建議。

（六）學習場景極大豐富

數字技術和人工智能使虛擬學習空間得到廣泛應用，打破了傳統課堂的時空限制，學生的學習不再局限于實體課堂和空間，學生可以隨時隨地學習。實體課堂和學習場地與虛擬學習空間的有機結合，為學生提供了更加靈活的學習方式、更加豐富的學習內容、更加多樣的學習體驗，也為教師教學創新創造了更多可能。比如，一些學校開展的虛擬現實（VR）實驗教學，學生可以在虛擬環境中進行復雜的實驗操作，既節省了實驗成本，又提高了學習效果。還有一些語言學習軟件，通過模擬真實的語言交流場景，讓學生隨時隨地進行語言訓練。

三、數智化背景下課堂教學的創新路徑

數字技術和人工智能不僅為課堂教學提供了更加豐富的工具和手段，也對教育理念、教學方法和師生角色提出了新的要求。面對數字技術和人工智能帶來的機遇和挑戰，課堂教學要在堅持根本的基礎上積極探索創新路徑，以適應時代發展的需求。

（一）構建智慧教學環境

學校應構建智慧教學環境，包括硬件設施、軟件資源、師資培訓等全方位的數字化轉型系統支撐，注重其與教學實際的適配性，盡量避免陷入技術堆砌的誤區，防止教育異化現象滋生。比如，加大對信息化基礎設施的投入，建設智能教室、虛擬實驗室等現代化教學場所，打破傳統教學在時間、空間和設備上的束縛，為師生提供良好的數智化教學條件。同時，要注重整合各類教學平臺和系統資源，打破信息孤島，實現數據的互聯互通，為精準教學提供支持。

（二）開發和應用智能教學工具

人工智能教育大模型的不斷涌現，為智能教學工具的開發應用提供了廣闊空間。教師要積極探索人工智能、大數據等技術在教學中的應用，以學生的真實需求為核心，開發和應用智能教學工具，開發符合教育教學規律的智能備課系統、個性化學習平臺、虛擬仿真實驗等，提高教學效率和質量。比如，可以利用自然語言處理技術開發智能問答系統，為學生提供24小時在線的學習支持；利用虛擬現實技術創建沉浸式學習環境，增強學生的學習體驗。

（三）培養學生的數字素養

學校應注重培養學生的數字素養，加強對學生的信息技術和數字素養的培訓，強化人工智能通識教育，提高他們使用數智化工具的能力，設計更有效的數字賦能的學習方案。培養學生的創新思維，鼓勵學生在使用數字技術的過程中發揮主觀能動性，探索知識的多元應用。還要注重培養學生的信息素養和網絡安全意識，讓學生學會在海量信息中篩選有價值的內容，確保其在數字化學習環境中的信息安全與身心健康。

（四）構筑教師發展“雙螺旋”模型

數智化背景下教師的專業發展是課堂教學變革的關鍵。教師應沿著數字素養提升與教育智慧沉淀這兩條相輔相成的“雙螺旋”路線邁進。一是要培養教師駕馭智能工具與洞察數據的能力。教師不僅要掌握智慧教育工具基本的技術操作技能，還要具備數據分析能力，學會如何將技術與教學內容有機結合，積極嘗試將前沿技術融入傳統教學模式，創設適合學生的教學情境。二是教學創新與人文關懷的持續修煉。技術雖能為教學賦能，但無法取代教師獨有的教育智慧。教師需要在教學實踐中不斷積累經驗，將技術與教學創新相結合，同時保持對學生的人文關懷，關注學生的情感需求和價值觀塑造。

（五）優化教學評價體系

數字技術和人工智能為教學評價提供了更多可能，我們應充分利用大數據和人工智能技術，改進和優化教學評價，建立更加科學、全面的評價體系。比如，可以通過分析學生的學習行為數據，評估學生的學習態度和習慣。利用自然語言處理技術，自動批改開放性試題，提高評價效率。通過機器學習算法，預測學生的學習困難，及時進行干預和指導。

（六）制定數智教育倫理規范與質量標準，協同優化教育生態

政策制定者需要發揮引領作用，立足教育發展新趨勢，制定清晰且具前瞻性的智能教育倫理規范和科學嚴謹的質量標準，明確技術應用領域與邊界，確保教育在技術賦能下堅守育人初心，保障智能教育有序、高質量發展。在社會和學校層面，建立產學研協同創新機制。社會各界應積極參與教育生態建設，產學研多方攜手構建協同創新機制。社會企業和科研單位等應為師生提供前沿的數智化產業資源和技術的研發創新。學校作為實踐應用場所，應積極反饋需求，促進科研成果落地轉化，多方協同共進，為教育生態的協同進化注入強大動力。

數智化背景下的課堂教學變革，本質是教育生產力與生產關系的協同進化。教師應以“守正創新”的姿態，堅守教育的本質和核心價值，堅持以學生為中心，注重知識傳授與能力培養并重，堅持教師主導與學生主體相結合的教學模式。同時，要主動擁抱新技術，充分利用人工智能和信息技術的優勢，不斷創新教學模式和方法，提高教學效率和質量，構建更具生命力、更富人文溫度的未來教育圖景。

未來的課堂教學應是技術與人文的有機結合，是效率與質量的統一。這既需要教育智慧的歷史傳承，更需要面向未來的創新勇氣，最終實現技術賦能與教育育人的和諧統一。教師應在實踐中不斷探索和總結，找到“變”與“不變”的平衡點，推動課堂教學向更高水平發展。只有這樣，才能培養出適應未來社會需求的創新型人才，實現教育的真正價值。

本文系國家社會科學基金2024年度教育學重大項目“立足基礎教育課改實踐的課程教學理論建構研究”（編號：VPA240005）的研究成果

（作者田慧生系首都師范大學教授；雒義凡系課程教材研究所助理研究員）

《人民教育》2025年第7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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